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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大不小的孩子端不住太长的时辰,长寿站久了开始左右换脚,晃动间受玉照轻瞪警告:“我与秦王有话要说,你待不住就先回去写字,等会儿我让长史去查你。”

两人目送长寿不情不愿地跨出门,玉照不紧不慢地说:“母子之间的情分是无法断绝的,与其避人,不如坦然示人。”

这话坦荡,换做是之前,姬无拂或许就信了,在外走一遭多少明白些俗世的规矩,不像之前那般好糊弄。

姬无拂放下茶碗,听杯盏之间的脆响,笑道:“我在外偶然学来几句话,‘大丈夫相时而动’、‘趋吉避凶者为君子’,这是府衙的胥吏说起的,教的是为人处世的道理,劝说主官顺应当地豪强的心意,做些彼此合宜的买卖。其中的中间人,往往是府衙的胥吏,就像一家之主身边的长随、亲眷,帮着外人说话做事,只为利禄。初时主官总是不从的,奈何豪强的手段不少,更有些杀人买凶的能耐,故而大半的官员是做不成清官的。”

姬赤华是孝心,陈姰对皇帝也有无可辩驳的忠心,可她们之间夹杂的不只是彼此的关系,往大了说有千万百姓,往小处说,陈姰姓陈,而姬赤华姓姬,姬赤华让渡一分,陈姰身后就有无数人扒着想要趁机分润。朝中再起一股如旧日外戚的势力是宗室都不愿意看见的。而且,从根本上说,姬赤华如今尚算是随父姓,来日皇帝驾崩,陈姰是不是要封太后?

片蛮荒之地。有姬无拂在侧,张扬的豪强也不再作祟,但也没完全放弃拉清官下水的想法,只等秦王离开,再行分辨。

虽然心头积攒了些不乐意,但姬无拂在岭南确实已经无事可做,她既不可能常驻于此等候不知多少来回才能有消息的海船,也不能夹在官民之间做那道明晰的边界,永远盯着豪强和官吏的动作。

冬日的路途不好走,姬无拂得在秋天踏上回家的路。

载初十六年的黄历合适安葬的日子不多,新任端王玉照来来回回地翻找,定在了十一月十四。姬无拂满身风尘赶回新都那日是十月十四。姬无拂为表心意,回到王府换过衣裳稍作修整,先拜见皇帝,第二日清晨也就是十月十五,姬无拂赶上了端王府的朔望奠,与玉照、长寿一并祭奠先端王与先端王妃。

玉照一年里失去了所有亲长,祖辈、母辈、兄长,一朝回首,端王府竟也只剩母子二人了。守孝在家,玉照消瘦许多,伸手探茶时,姬无拂都能瞥见她手腕突出的腕骨。

姬无拂与玉照相顾无言,从前都是玉照爱逗人说话,如今心思沉痛,提不起玩笑的力气。而姬无拂也知道,劝人节哀是无用的,至亲离世的痛苦只能自己走出来。此刻说些突兀的玩笑话,未免有些太不庄重。

于是,姬无拂看向侍立一旁的长寿,说些惯常的话:“长寿眼见着就长高了,算算年纪也十一岁了,时间过得真快啊。之前还是在弘文馆读书么?跟着哪位学士?”

小孩子观念里的时日比大人要更漫长,从前长寿会缠着姬无拂玩闹,现在也有半个大人模样了,叉手回话:“年初改在崇文馆读书了,跟着陈相。”

崇文馆归属东宫,而这陈相就是陈姰。世易时移,姬赤华是东宫太子,陈姰自然能当东宫小半个家。名义上的事情,差之毫厘谬以千里,陈姰插手东宫事太多,反倒不是好事。

姬无拂道:“来路上听说陈相现今是在礼部做尚书,忙的是科考,而今又添了崇文馆讲学,确实辛苦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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