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四章 定三边(1 / 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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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耶律德满意的笑了笑,双目投向了遥远的天际,在西方,他知道有一个对手在那里等着他,一丝笑容从唇边溢开:“高绍全,来日我再来与你会一会吧!”他转身不再看向西方,现在,在离这里不远的西京道,有着广阔的天地等着他挥洒,现在,还没有到与高绍全兵戎相见之时!

  榆林城外,高绍全现在可无心顾及耶律德,他知道,现在他没时间去关心耶律德,耶律德同样也没时间与自己一战,连日的血战,整整六十五天,榆林已经成了一座鬼魅横行的鬼域,高绍全为了防止瘟疫传播,首先就让全军就地掩埋所有尸体,又把城中的军民先行隔离,防止有何瘟疫扩散,至于榆林城的重建,倒是不急于一时了,此次打退契丹军之后,至少可以让契丹人数年之内不敢西窥。

  林文已经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了,高绍全搀着已经走不稳的林文,就在刚才最后的征战之时,林文左腿中了一刀,右臂也中了一枪,身上也有好几处剑伤,若非命大,未伤到要害,林文说不定就交代在最后一战了,高绍全搀着他坐在了榆林县衙里,这座县衙在守城之时,大部分的石料都已拆了运到城墙上加固防御了,屋顶也中了好些投石机投来的巨石,根本挡不住风雨了,高绍全有些震惊的看着这面目全非的县衙,一时说不出话来,这该是怎么样的血战啊!

  气喘吁吁的林文坐在了那个桌案上,高绍全的手摸在桌案上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划痕,疑惑的问道:“林指挥,这些划痕是什么意思?”他在榆林县衙曾经住过不少时日,对这个刺史桌案很是清楚,根本就没有什么伤痕,怎么现在会多出这么多刀刻一般的划痕?林文尴尬的咧咧嘴,笑着说道:“让使君见笑了,末将守城之时,穷极无聊,每日都会划上一道,幸好末将不辱使命,把榆林城完完整整的交给了使君。”

  高绍全沉默了,他默默的看着密如麻的划痕,手指划过,开始一条条的数了起来:“一,二,三…三十四,三十五…六十三,六十四,六十五!”每数一道划痕,高绍全就落下一滴泪水,他知道,这每一道划痕都有无数的忠义之士守城殉难,这不是记述天数,而是在记述一条条曾经鲜活的生命啊!

  榆林城外的契丹人彻底没了抵抗之心,两万多周军骑兵只是一冲,整个军阵就完全的崩溃了,韩德臣流着泪爬山战马,与不过千余的亲兵向东逃去,穷追不舍的周军骑兵追了上百里才返回,而此时韩德臣身边的士卒还剩下不足四百,韩德臣看着面色凄然的亲兵,不由老泪纵横,这一战,他是真正的把老本都赔上了,三万五千大军完全奔溃,最后逃出来的能有一半就算苍天可怜了,他不禁悲从中来,放声大哭,一直追随他的何炳不忍看到自家右相这般伤心,轻声劝慰道:“老丞相莫要苦伤了身体,只要咱们回到京师,陛下重用丞相,定能东山再起!”

  韩德臣摇摇头,长长叹息道:“老何呀,你不懂我们契丹,有军队,有部族才是立足的根本,而今我大败之后,军队损失无数,皇上不会再用我了,即使回去,我最多也只能空留一个头衔…”他的政治生涯算是结束了,韩德臣比谁都清楚,而何炳何尝不知呢?两人都沉默了下来…韩德臣坐在地上半晌又道:“老何,你追随我多年,如今我也倒了,你有机会救另投明主吧,以你的能力大可谋得一份天地。”何炳摇头道:“老丞相此话差矣,我老何追随丞相十余年来,就是条狗也养出了感情,怎敢舍弃丞相呢?”

  “哈哈,忠臣良相,着实可敬!”一个笑声传来,随着还有拍掌的“啪啪”声,韩德臣脸色一变,他怎么会不熟悉这个声音呢?正是那位卖了他的大剔隐、凉王耶律德,耶律德缓缓走进,俯下身子打量着满脸泪水的韩德臣,嘲弄的笑道:“若是韩左相能投降于孤,孤也不介意给你一口饭吃。”“呸!”韩德臣狠狠吐了口唾沫,怒骂道:“无耻小儿,不思忠君爱国,反暗藏不轨之心,妄陛下对你这般重用!”

  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,耶律德笑弯了腰,止不住的放声狂笑,他揉着肚子,连泪水都笑了出来:“你…你说的可是萧乾?我的那个好叔叔?老相爷,你可真会开玩笑啊!”他拍拍手,耶律明押着几个人过来,韩德臣看见这几人脸色大变,耶律德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:“老相爷,可是你的熟人?你可知他们奉了皇上什么命令而来吗?”

  “我不认识,也不知道!”韩德臣扭过头来,不再看那几个人,耶律德又笑了:“你不认识他们,不过这令牌想必你是认识的吧?”他入怀掏出一块象牙令牌,扔在韩德臣身上道:“相爷好好看看,这可是你的丞相印?”

  整整六十五日守城,两万守军,一万五千民夫,活下来的只剩五千守军和不足两千的民夫,两万八千多条忠魂永远埋骨榆林,而同时,他们也让穷凶极恶的契丹人抛下了超过三万具尸体!城外堆积成山的契丹尸体,就是他们最好的功勋!高绍全忍不住向那桌案上的六十五道划痕,向不知何时已经熟睡的林文深深鞠躬一礼,轻声道:“我代天下黎民,谢过将军了!”他不敢大声,唯恐吵醒了林文。

  

  “呵呵,萧乾好算计啊!把我耶律部分化打击,把我们驱赶到周燕交战之间,用周人削弱我部。”耶律德声音渐渐转冷道:“还远远不仅如此,我这位叔叔竟然还想借右相之手结果了我这个侄儿,这可真是重用啊!”“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!”韩德臣是自小熟读儒家经典的,也知道耶律德也是自小受儒家熏陶,反唇相讥道,耶律德脸色转冷道:“好一个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!那我的父王同样是萧乾的君父,他对我的父王做了什么?”

  “什么?你都知道了?”韩德臣脸色大变,顺口说出了这句话,他突然发现耶律德双瞳猛的一缩,顿知失言,突然喝道:“何炳,快宰了这乱臣贼子!”这时候的耶律德已经身子整个向前,扑到了韩德臣的面前,而身周更无一个侍卫,正是一击必杀之时!然而耶律德却丝毫没有露出惊慌的神色,只是唇角微微上翘,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。

  “是!”何炳拔刀出鞘,看向了耶律德,却猛然转身道:“对不住了老丞相。”话还没有说完,一刀砍在了韩德臣的脖子上,一颗大好的脑袋飞了起来,何炳一把提住韩德臣的首级,也不管那尚未倒下的身体,脖颈处鲜血喷涌,他看着死不瞑目,双眼圆睁,满是不可思议的韩德臣,轻声道:“良禽择木而栖,老相爷,借你的脑袋一用!”

  “哈哈哈哈!”耶律德朗声大笑起来,当日韩德臣让何炳来引诱他出兵即使就失策了,何炳其实早就对韩德臣的不识时务有所怨言,那一日他来王帐诱骗耶律德之时,耶律德就已有意结交,而之后的韩德臣屡屡晕了头脑,大行昏聩之事,也终于让何炳彻底失望,耶律德也趁机收服了这位韩德臣手下第一悍将。

  耶律德看着跪倒在地的何炳高高捧着韩德臣的首级,亲自扶起了何炳,道:“何将军,涅剌部的余部还需你多多费心。”何炳一抱拳道:“王爷只管放心,末将必不辱使命!”至于韩德臣的亲兵,自然是留不得的,更何况这些人早已被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一切给怔住了,耶律明一挥手,冷冷的道:“射杀,一个不留!”“砰砰砰”,清脆的响弓声,随后又是“噗噗噗”,连续不断的箭矢入肉之声,不过一刻钟不到的时间,再无一个活着的韩德臣亲兵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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